出品 |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| 木子童 编辑、制图丨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“那個NG”（ID：huxiu4youth）。在这里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容颜、故事和态度。 最近，世界名画频遭“恐袭”。 前两天，继莫奈和梵高之后，又一幅马克杯和帆布包上的常客被攻击，这一次，轮到了《戴珍珠耳环的少女》。
攻击者把自己的脑袋黏在了少女面颊旁，当然，是隔着维护玻璃。 短短两周之内，3幅名画接连遇袭，谁也不能再把这件事当偶发个案来看。 实践上，与我们曾经的印象正相反，这不是哪个嬉皮士在大麻浴缸里想出来的歪点子，也不是模仿立功，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统一攻击。 它与上百起极端环保主义行动一同，共同组成了一个横跨十一个国度和地域，更为庞大、冷静、耐久的行动计划。 计划的名字叫做“十月起义”。
在计划展开之前，没人预料到这次“环保战争”会如此旷日耐久。 这个十月，在气候应急基金（Climate Emergency Fund）的资助下，11家年轻的新锐环保组织在全球四处“点燃持续性的、破坏性的战火”。 它们包含英国的“中止石油”（Just Stop Oil）、德国的“最后一代”（Letzte Generation）、美国的“宣布紧急”（Declare Emergency）、澳大利亚的“防火澳大利亚”（Fireproof Australia），以及多个欧洲国度的本地组织。
树立初衷不同，但此次行动目的很分歧—— 用最烦人、最具话题度的措施，卷入更多人，让公众不再只是招认气候变更（look up），而是为遏制气候变更做出细致行动(step up)。 10月14日发作的《向日葵》番茄酱刺杀，是这一系列行动中最为出圈的一次。 不外“十月起义”远不止简单的艺术品攻击。 实践上，依据行动日历，他们在十月以至能领全勤奖。
图丨“中止石油”官网，文字由谷歌翻译 10月1日，数千人封锁了滑铁卢、威斯敏斯特、兰贝斯和沃克斯豪尔的4座桥梁，他们席地而坐，致使伦敦市中心交通近乎瘫痪。 10月2日，他们还在，试图经过滑铁卢桥去上班的英国人，以至能够拎着三明治参与公路野餐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他们陆续切断了议会广场、通往兰贝斯桥方向的道路，以及特拉法加广场、皮卡迪利广场和白金汉宫左近的购物中心。 凡是你要路过伦敦市中心，就不可能看不到这群身穿亮橙色工程马甲的示威者。 人多时，他们静坐，人少时，他们用胶水把手掌黏在柏油路上，或者用U型锁把彼此的脖子锁在一同，构成极尴尬以移除的人体路障。
10月14日，番茄酱事情将“起义”推向高潮，与此同时，环保主义者寻衅到了警察家门口，给新苏格兰场用油漆换了个醒目的新配色。
尔后，喷漆小分队还突袭了高档汽车陈列室、哈罗德百货和化石燃料游说团体总部，所过之处，一片橙色狼藉。
当然，也不忘与艺术联动。 10月23日，4个环保活动家在艾比路口，模仿凝固的披头士乐队唱片封面。
10月24日，潜入杜莎夫人蜡像馆，给刚刚登基的查尔斯国王糊了一脑袋巧克力蛋糕。
今天，行动仍在继续。 不止英伦一地。 10月17日法甲联赛，法国巴黎圣日耳曼主场，一位极端环保主义者冲入球场，试图把自己锁在门柱上，但没能胜利。 10月24日德国，莫奈的《干草堆》迎来两桶土豆泥。
多家百货公司被攻击，牛奶倾倒一地。 其他多国，针对石油公司、银行和主要交通道路的攻击遍地开花。 假如认真察看过其中一次行动，你会为他们的专业性和锻炼有素而震惊。 莫奈的《干草堆》被攻击时，一切发作得宁静而疾速。 泼土豆泥，涂胶水，反手跪地开端演讲，从暴起突袭到尘埃落定，全程不超越十秒。 博物馆保安只来得及问出一句：“HELLO？”
路障行动中，每一组行动者都配备“谈判专家”——她们通常是女性，由于不太容易被路人暴打——担任和警察谈判，向路人解释制造省事的动机，尽可能拖延示威的有效时长。 被强行拖走时，行动者尽量放松四肢，让身体构成醉酒般的绵软状态，依据他们接受的锻炼指导，这种状态下，人的手感最繁重。
事后，还有特地的法律支持部门为被捕的成员提供法律援助。 统一的视觉、统一的行动，以及可复制的流程，“十月起义”好像一支装甲精良的正轨军来势汹汹。 除此之外，吸纳了许多年轻人的指导层，还熟谙当代媒体传播特性。 他们深知，在报道名画攻击时，媒体一定不会说“梵高名画被隔着维护玻璃泼了番茄酱”，而会截取更为耸人听闻的片段——“梵高名画被番茄酱毁掉了”。 只需找对行动的方式措施，不愁媒体不凑上来做传播的东风。 于是出新出奇，每一次行动都比上一次更离谱。 结果火到即便远隔重洋的我们，都热情地参与到谴责和声讨中来。 这使得“十月起义”成为近年来，独一胜利在国际层面破圈的环保行动。 看过上述环保主义者的行动，带入自己是个着急通勤，打不上卡就要扣钱的上班族，难免心头火起。 这些天，参与“十月起义”的环保团体没少挨骂。 公众无法了解，冤有头债有主，想要遏制气候危机，不去找石油公司、高碳排企业谈判，不去研讨新技术，伤害无辜的名画和普通平民有何助益？ 关于这些荒唐、无礼、给人添省事的行为，客气点的，称一声“疯子”、“蠢货”、“神经病”。 不客气的，直接用“环保恐惧主义”定性。
被环保主义者按头关注气候危机，好像被素食主义者强迫吃草，过界的冒犯，催生了激烈的愤恨和抗拒。 人们讪笑泼番茄酱的环保少女，用化石燃料产物染发。
面对没完没了的路障，火暴老哥大打出手。 对那些站上运油车顶的人，他们热情祝福： “祝你往常就掉下来摔断你那该死的脖子！” “赶紧去他妈的找个工作！”
当有环保活动家爬上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桥顶部，阻塞当地交通时，以至有人对准他的位置放烟花“助兴”。
坊间还传播起“反串”阴谋论，由于“气候应急基金”的资助者中，赫然有两个显赫石油家族的继承人在列。 一个是Aileen Getty，她的祖父是盖蒂石油公司开创人，她目前已向该组织捐赠100万美圆，并计划在未来再捐出3000万美圆。 另一个是洛克菲勒家族成员丽贝卡·洛克菲勒·兰伯特和彼得·吉尔·凯斯，洛克菲勒自不用说，正是靠着规范石油公司，成为美国第一位亿万富翁。 阴谋论者狐疑，一系列极端环保活动，都是石油大亨的自导自演，搞臭环保议题，就能够反向提升石油形象，一本万利。 对此，凯斯回应道，自己从未坦白过捐赠记载，不该把祖辈发家的呆板印象强加给后人：“是时分把精灵放回瓶子里了，我觉得尽自己的一份力气是道义上的义务，你不这样以为吗？” 但许多人出于对富人朴素的不信任感，依然顽固己见。
Aileen Getty身着环保组织“对立灭绝”（XR）夹克， 与戴安娜王妃等名流 更糟糕的是，被放花的封桥行动，构成两名女性身亡。 她们在另一条公路上遭遇严重车祸，但交通阻塞招致救援车辆无法及时赶到，最终不幸丧生。 “你们或许不是故意的，但你们的手上曾经染满鲜血！” 愤恨的民众在社交媒体上，把环保组织钉在了杀人凶手的羞耻架上。
警方和政府也在积极采取限制行动。 环保组织“对立灭绝”（XR）一度等被写进英格兰警方用于“预防”恐惧主义的培训手册，和“纳粹”一样成为重点辨认对象，固然遭到抗议后，警方很快表示搞错了，但其警惕之心从未削弱。 上周，内政大臣苏拉·布雷弗曼（Suella Braverman）宣布，将授予警方新权益，以采取更“积极主动”的方式应对气候活动家所喜欢的新型战略。 包含将“遏止锁定”列入政府的公共次序法案，防备气候活动家运用胶水和U型锁延长曝光时间。 与时俱进的紧密检查招致环保人士的合法活动空间一步步缩紧。 自4月1日开端活动以来，仅Just Stop Oil一个组织，就有1880人次支持者被捕，目前有7人在狱中。
部分被捕人士 外界状况看起来很糟糕，但参与“十月起义”的环保组织却甘之如饴。 以至能够说，这些新兴环保组织正是在故意招人厌恶。 他们发现，再没有比激起愤恨更好的，吸收公众留意力的方式了。 攻击《干草堆》时，肇事者大声质问：“难道火烧眉毛的气候危机都不如一幅画上的土豆泥值得关注吗？” 事实的确如此。 别说远在未来的气候危机，就连以人命为代价的“死谏”也翻不起半点水花。 2019年，美国律师、气候活动价Wynn Bruce在美国最高法院外自焚身亡，那一天，是世界地球日，他希望以身死唤醒民众对气候危机紧迫性的认知。
无独有偶，一年前，著名民权律师、环保倡导者David Buckel在布鲁克林自焚，同样是为了抗议气候变更危机中人类的集体不作为。 但他们在烈火中的呼吁，没能传出多远，就淹没在文娱新闻和明星八卦里。 三年后的今天，我们以至不再记得，曾经有人为此丧生。 在“十月起义”前，环保活动家曾谋划过许多愈加有针对性、不打扰公众生活的抗议方式。 好比策反石油大亨壳牌公司员工。 在壳牌大楼下，撑开消防网，鼓舞壳牌员工赶紧“跳”槽，远离这家罪恶的公司。
蹲在公司门口点名，指名道姓地请求那些正在滋长石油运用的关键人物尽快收手。
还分离招聘软件，发布了名为招徕，实为策反的招聘需求。
再好比针对汇丰银行的“快闪攻击”。 环保组织以为，汇丰银行一面鼎力投资石油项目，一面标榜环保成果，表里不一，因而他们在股东大会上，侵入会议现场，合唱“钱，钱，钱”，迫使会议主席无法终止演讲。
以上谋划不可谓不新奇，不可谓不有趣，而且针对性明白。 但遗憾的是，它们就像过去一切的政府游说、签名和游行一样，没能惹起普遍的关注和讨论，只给这些巨头构成了些“时下的小小省事”。 即便是更具公信力的科学家群体也感到失望。 今年4月，来自26个国度的1000多名科学家集体走上街头，身穿研讨服，把自己锁在白宫围栏和摩根大通银行的大门上，在皇家学院张贴气候危机论文，用人造血浆涂抹西班牙国民议会的门面。 他们举着喇叭大声道： “世界上的科学家正在被忽视，气候危机必须被中止，我们将失去一切，我们不是在开玩笑，我们没有夸大其词。” 时称“科学家叛乱”。
迫使这群原本明智缄默的研讨者走上街头的，是耐久以来的系统性忽视。 45岁的布里奇沃特市议员、电气工程师理查德·摩根说：“我正在尽我所能，经过我可用的一切伎俩来处置气候和生态紧急状况，但我曾经用尽了一切的选择。” 早在200年前的工业反动时期，就曾经有富有远见的科学家对未来气候变更提出正告。 但固然200年间，新的研讨和数据不时重申这一正告，人类社会却并未能及时做出改动。 一些科学家沮丧的发现，他们继续坐在实验室里测算北极冰川消融的速度，证明气候危机的急切性毫无意义，由于人类早已了解这一点。 他们从个人阅历动身以为，在认知与行动间真正横亘着的，是庞大的经济展开惯性，和拒绝接纳正告的装睡社会。 于是他们选择走上街头，变得聒噪而厌恶，其中一位说道： “我们不是试图在这里交朋友，我们在这里试图改动。不幸的是，这就是改动发作的方式。” 人人都知道，环保是必要的，但如“十月起义”般激进到近乎“恐惧攻击”的环保活动，依旧令人有些戒惧。 今年，他们密集的行动，隐隐显现出一种激烈的焦虑。 普通民众很难了解，这种火烧眉毛般的焦虑感从何而来。 究竟今年只不外是山火洪水多了点，严寒酷暑极端了点，并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危机。 但关于气候活动家来说，时间的确紧迫，由于他们的日历牌上，有一条最后的红线。
依据政府间气候变更特地委员会（IPCC）发布的最新讲演，要想将全球气温上升幅度控制在工业化前水平的1.5摄氏度以内，温室气体排放必须“最迟在2025年之前”抵达峰值。 否则全球变暖将突破临界点，成为不可逆趋向。 2025年就是气候活动家倒计时的终点，他们置信，人类将在那一天迎来“末日审问”。 而往常，各国迟缓的气候改善政策，离取得天堂入场券明显还相距甚远。 不只没有进步，还有倒退的迹象——俄乌抵触带来能源供给危机后，欧洲各国纷繁不顾国际能源署暂停一切新石油和自然气项目的倡议，开端颁发新的石油开发答应证。 对此，气候应急基金执行董事Margaret Klein Salamon沮丧道：“我们必须招认，行政和媒体，正常的系统曾经失败了。”
不满者把热汤泼在市政大楼前 不只焦虑，而且气候活动家正在把焦虑转化为更为泛化的行动。 他们在法庭上呼吁，除非政府把“非暴力公民对立”列为死刑，否则绝不中止行动。 计划到2023年春天，要把参与活动的人数扩展10倍，展开10万人走上伦敦街头长期示威。 除了焦虑差遣外，迄今为止的活动成果也令他们对扩展行动充溢自信心。 哈佛大学的最新研讨发现，“十月起义”式的激进环保行动不只有效，而且效果好得出人预料。 经过与“绿色战争组织”等传统环保组织相比较，研讨者发现，新兴环保团体在“每花一美圆能从大气中减少多少碳”的投入产出比上，表示要高出6-12倍。
与社交媒体的嘲弄正相反，激中止为并没有疏远普通民众，反而拉近了与中间层的距离。 当公众了解到由于玻璃维护，名画并没有被破坏时，一度跌到谷底的好感触底反弹，愤恨消散，更多人开端猎奇他们究竟为何要这样做。 依据YouGov民意调查，“中止石油”在今年4月的极端行动中，取得了数百条新闻报道，当日63%的头条，58%英国成年人支持他们关于中止一切新石油答应的诉求。 到了10月，关于他们非暴力破坏性抗议行动的支持率上涨到了66%，涵盖三分之二英国人。 正如另一篇研讨所指出，某个政治议题上呈现极端声音，有助于扩展该主张的受众。 由于极端声音的存在，会让同一光谱上偏中立的意见，看起来愈加温和、更容易接受。
一系列正向反响带给气候活动家一种错觉：他们是控制谬误的圣徒，正在向世人播撒末日救赎的福音。 而这，恰恰是最令普通人感到不安的一点。 无可承认，“环保”正在成为越来越重要的政治议题。 德国“绿党”，30年前开创时还岌岌可危，往常曾经是足以左右德国政坛的第三大政党。 但越来越理想化、宗教化的环保议程令人恐惧。 由于，神性的“无缪”恰是失去理性的开端。 在街头的抗议活动中，参与者被请求恪守严苛的戒律，打不还手，骂不还口，在他们脸上，你经常能看到殉教者般宁静的神色。
殉教者的可怕在于，今时今日，他能够把环保理想置于自己的性命安危之上，未来的某一天，就可能同样请求他人，以同样的道德规范贡献一切。 绝对正义里，世界的容错率被抹消。 不论是近在眼前的冬季能源短缺，还是能源产业链上数百万人的生计，都在更雄伟的末日目的下变得含糊，优先级降低，成为忍一忍就能过去的小问题。 当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目的时，殉道者能否会请求更大的牺牲？ 当涂抹番茄酱的小伎俩被公众熟习，殉道者能否会为了更大的新闻关注，真的拿起刀片，对名画下手？ “极端”是一条射线，没有人直到这条路的终点在哪里。
环保组织的下一个激中止动：一个人的叛乱 《奇葩说》一期节目，十分合适做结尾。 辩题是：美术馆着火了，一幅名画，一只猫，只能救一个，你救谁？ 当时，正方的黄执当选择救名画：不是由于冷血，而是“你的认知越高，听到的哭声就越悠远”。
而反方的李诞用谐谑破解了“远方的哭声”，他说道：远方的哭声当然也很不幸，但近处的哭声你都不论，你管得了远方的哭声吗？
名画之于猫，正如环保之于你我，究竟是远方的哭声更重要，还是近处的哭声更棘手呢？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，也无需回答。 由于，世界上有很多种正确，唯独没有独一的正确。 正在改动与想要改动世界的人，都在虎嗅APP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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